長篇校園靈異鬼故事

General 更新 2024年06月01日

  其實在中國古代和現代的鬼故事中看,不難發現其實鬼文化事實上正是人類自身文化的投影,下面這些是小編為大家推薦的幾篇

  :熄燈後請安靜

  請各寢室的室長組織好本寢室的同學迅速洗漱,馬上就要熄燈,馬上就要熄燈。另外請注意,熄燈之後不許交談,保持安靜

  安次和文強是一對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在學校也剛好被分在了一個寢室,整天形影不離的。這天放晚自習後,他倆又說說笑笑地回到了寢室,進門後,發現同寢的小程已經比他們先一步回了寢室,正坐在床上哼歌呢。文強和安次都沒有理睬他,因為他們覺得小程總是陰沉沉的,平時很少說話,所以平時很少交談。這時,樓道里的廣播又響了起來:請各寢室的室長組織好本寢室的同學迅速洗漱,馬上就要熄燈,馬上就要熄燈。另外請注意,熄燈之後不許交談,保持安靜文強忿忿不平地抱怨道:每天晚上都說這些,煩都煩死了。安次沒有出聲,只是埋著頭擺弄著他的東西,小程這時說:其實這也是為我們好。文強狠狠瞪了小程一眼,轉身拿起盆子摔門出去了,只留下安次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這時,一絲詭異的笑容爬上了小程的嘴角

  燈準時的被熄滅了,文強嘰嘰咕咕地又開始了他的抱怨,小程突然又冒出來一句話來,這也是為你好啊。文強嗖地坐起來,大聲吼道:你他媽的婆婆媽媽有完沒完呀!這時整間屋子裡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落下一根針都聽得到。過了一會兒,小程小聲嗯了一聲,沒有了動靜。文強躺下後,越想越想不通,於是問安次:小安,咱們今晚好好聊一聊,我看他能怎麼樣!小程仍然沒有動靜。安次說:小強,你也玩夠了吧?人家小程也只是順口說說而已。誰叫他多管閒事的?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整天像幽靈一樣。真倒黴,怎麼就和他分在一個寢室了呢!文強碎碎地念著,安次罵了句你他媽真無聊就轉身不再理睬文強了。文強切了一聲後便戴上耳機,搖頭晃腦地開始跟著mp3哼唱起來,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顯得分外的刺耳。安次氣憤地回過頭罵道:你神經病呀!這麼晚了,明天早上還有早讀呢!文強沒有聽到似的繼續哼著,安次剛要再次發難,突然瞥到小程床上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銀白色的光。那光讓他不覺背心有些發涼,一時也沒了發難的念頭。安次只好扭過身子,將兩團手紙狠狠地塞進耳朵,拽過被子矇住了頭。此時此刻,文強仍然躺在床上大聲地唱著歌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安次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發現文強的床上雖然十分凌亂,但文強已經不在了。這小子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安次不解地下了床,看見小程還在睡,就拍著床框大喊:起床了!起床了!上課要遲到了!小程猛地睜開眼,激靈一下就從床上彈了起來。安次被嚇了一跳,心中暗暗地念叨難怪文強說他像個幽靈,看來還真沒錯。

  上午文強沒有來上課,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沒有出現,班主任找到安次問他知不知道文強在哪裡,安次著急地說:昨晚都好好地在寢室裡睡覺,今天早上一起來人就不見了。

  那他這幾天有什麼異樣嗎?班主任繼續問道。

  沒什麼異樣呀!如果說是夢遊也不可能呀?這小子不,文強從沒有夢遊過。

  嗯,好吧,你去繼續上課吧!班主任摸著下巴,憂慮地點點頭。安次又是擔心又是焦急,文強這小子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晚自習後,安次匆匆地跑回寢室,他多麼希望文強正坐在床上捧腹大笑,並宣告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呀!可是當他踏進門口時,發現只有小程一個人在床上哼歌,文強仍然沒有回來。安次無精打采地靠在窗臺邊,望著深邃的黑夜,你小子可別出什麼事啊突然,安次感到有一隻手悄悄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猛地轉過頭,發現是小程。馬上就要熄燈了。小程面無表情地說。知道了知道了!你以後能不能發出點聲響呀!安次拍打著胸口,喘著氣不高興地說,他也開始對小程不滿意了,拿起盆子氣沖沖地摔門而去。恍惚中,安次似乎聽見了很小的笑聲,雖然聲音不大,但陰森森的,透著刺骨的寒氣似的,安次突然激靈了一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的,全身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燈還是同往常一樣準時地熄了,安次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想起文強來,想他們一起拼殺在足球場上,想他們一起去看美女,想他們一起受老師批評,想他們突然一陣急促的音樂聲打破了這美好的回憶,原來是安次的電話忘了關機。喂!安次無力地拿起電話。哦,是你呀!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呀?在如此寧靜的夜晚,安次的聲音是那麼地清晰,可是我現在安次還沒有說完,小程就冷冷地打斷了他,熄燈後請保持安靜!我說你怎麼這麼煩啊?接電話你也要管?是不是學校給你什麼好處了,你怎麼這麼聽話?你不說話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本來心裡就煩,又被小程冷冷的聲音嚇了一跳,安次終於無可抑制地爆發了。這也是為你好。小程還是保持著冰冷的語氣,為我好?那好!為我好就告訴我文強在哪裡!安次不顧電話裡那人聲嘶力竭地呼喊,關掉了電話,激動地對小程亂吼。寢室裡突然安靜下來,安次瞪著小程在黑暗中反光的眼睛,氣鼓鼓地。雖然是在黑暗中,但是安次依然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銀光,就像文強失蹤前夜的那種銀光。

  你很快就會見到他的。小程突然悠悠地說了一句讓安次感到震驚的話。你說什麼?!你知道他在哪?!你怎麼知道的?安次吼道,差點從床上掉下來。我什麼也不知道,這只是作為你們室友的我對你們的美好祝福,難道你不應該感激我嗎?小程沉靜的回答讓安次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睡覺吧,不要把氣氛搞得這麼緊張!你會很快和文強見面的,相信我!小程說著就躺了下去,閃亮的眸子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安次聽他沒了聲音,也倒下去睡了。

  空曠的草地上,安次獨自走著,月亮十分圓,高高地鑲在藍黑的夜空上。這時,安次看見小程從遠處快步地走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手裡握著一個東西在月光下發出銀光的東西。這時,安次彷彿聽到了文強的喊聲:安次快跑!快跑呀!就在安次猶豫著尋找文強的時候,小程突然衝到了安次面前,將手中的東西直挺挺地刺向安次安次感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湧***腔,接著是一陣鑽心的疼痛,模模糊糊地想要反抗,才發覺一切都不過是場夢而已。但是,當他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站著的小程時,卻震驚地感到這一切並不僅僅是場夢。因為安次的舌頭被割了下來,此刻正在小程的手中搖搖晃晃呢!安次目光驚恐地望著小程,驚訝得無法反應。你醒了,呵呵,我還以為你不覺得疼呢!小程一邊丟掉安次的舌頭,一邊用帕子擦著刀上的血笑著說。安次拼命忍住鑽心的疼痛,瘋狂地撲向小程。但是,由於已經流了太多的血,連站都站不穩的安次很輕易地就被小程推倒在地了。我告訴過你和文強,叫你們熄燈之後不要說話,你們就是不聽,你們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呢?為什麼呢?小程將臉靠近安次,眉眼間有抹不去的疑惑。你和文強看不起我,取笑我,我都不計較,但是我不能原諒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熄燈之後還在說話,所以我不得不阻止你們違反校規。安次癱在地上,只能拼命地搖頭,也不知是在否認還是在求饒。是的,文強就是我殺的。我先割掉了他的舌頭,叫他再也不能說話了,然後嘛呵呵!這時小程突然笑了起來,笑容猙獰,但笑聲舒暢。你不是說你很想見到他嗎?放心,你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小程高高地舉起了小刀就是它在一次次地閃出銀光對準了安次的心臟狠狠地刺了下去

  今天早上,xx校附近的小河邊,發現了三具屍體,其中有兩具屍體的舌頭被利器割掉,另一具身上無任何外傷,據法醫鑑定,此死者是由於服用了過量安眠藥而致死的電視機裡傳出播音員富有磁性的聲音。

  雨一直下個不停,住在安次他們旁邊寢室的伍鵬和王真正在滔滔不絕地談論著這件事。這時,樓道上的廣播又響起:請各寢室的室長組織好本寢室的同學迅速洗漱,馬上就要熄燈,馬上就要熄燈。另外請注意,熄燈之後不許交談,保持安靜伍鵬和王真沒有理會廣播,繼續高談闊論著。這時,燈突然熄了,同寢室的張全冷冷地說:熄燈之後不要說話!

  :致命捉迷藏

  小朋友們,千萬不要在沒去過的地方玩捉迷藏哦,不然的話,也許你永遠都不會被找到了。。。。。

  小林,小鋒和小康都是二年級的學生,因為是同校同學,加上三個人的家離得也比較近。所以他們常常在一起玩耍。

  這天放學後,三個小夥伴又一同來到他們常去的空地上踢足球,踢著踢著,他們都累了,就覺得無聊了。

  “哎,天天踢足球,真是沒意思,難道就沒什麼好玩的嗎?小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道。

  “是啊,可是我們實在沒什麼可玩的啊。網咖倒是好玩,但是咱們還是小孩啊,老闆也不讓我們進去。就算能去網咖,我老媽知道會揍扁我的”小鋒也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是小康提了個意見:“要不咱們玩捉迷藏吧。剪刀石頭布,誰輸誰當鬼,怎麼樣。

  小林和小鋒聽了以後,覺得這個建議不錯,於是三個人圍成一圈猜拳,結果小林輸了,於是小林閉上了眼睛,站在空地中央數數。而小鋒和小康則趁著小林數數的空當,尋找著可以藏身的地方。

  小鋒躲在了空地旁邊放著的水泥管子裡。小康則是跑向了空地南邊的荒草叢,因為他覺得這樣才不容易被發現。不知跑了多久,小康穿過了荒草叢,他停下來喘了幾口氣,抬頭看時,卻發現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座高大的舊樓房。

  這是個廢棄的化工廠。以前媽媽就告訴過他。這個化工廠是一位私人老闆開的,很多年前,化工廠發生了一起意外事故。有幾個工人在配料的時候因為操作不慎,發生了爆炸,幾個工人當場被炸死。老闆害怕承擔責任,連夜變賣了工廠的所有儀器裝置,遠走他鄉,這個工廠就被荒廢了下來。之後就有人在晚上看到這座廢樓裡發著詭異的綠光,一閃一閃的明滅不定。於是化工廠鬧鬼的傳言就在坊間流傳開了。小康的媽媽曾不止一次的叮嚀他,不要靠近化工廠。然而此時玩捉迷藏玩得正高興的小康把媽媽的話全忘在了腦後。他心想:“我躲到這個地方,小林一定找不到我的。於是他翻過樓外已經鏽蝕的鐵柵欄,一頭鑽進了廢舊的廠房裡。

  此時已經是傍晚了,天空暗暗的,廠房裡也黑的嚇人。小康從兜裡掏出自己在學校小賣部買的紅外線筆***一種小玩具,可發光***,摁下按鈕,藉著微弱的光亮,一步一步地向廠房的深處走去。

  不知不覺,小康來到了廠房的縱深,他發現自己眼前出現了一扇破舊的拉門,拉門上掛著一把舊鎖,已經鏽蝕的不成樣子。小康輕輕地碰了碰那鎖。卻聽見“啪嗒”一聲,鎖居然自己打開了,小康用力地拉開了門,發現裡面是個很大的化工配料池,池子裡積滿了不知名的化學廢液,黑黑的,散發著刺鼻的氣味。小康爬上配料池的臺子,站起身來,解開褲子,朝著配料池小了個便。還沒等他提上褲子,池子裡漆黑的廢液忽然冒起了氣泡,氣泡過後,從那廢液中伸出一隻腐爛的手臂。小康嚇得連忙往臺子下跳,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那爛手已經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小腿。與此同時,從廢液裡又伸出了幾雙手,他們快速的移動到小康身邊,不約而同的抓住了小康,小康根本抵抗不住這巨大的力量,被這幾雙手拖進了配料池裡。掙扎了片刻,就沉了下去,沒有了聲音。。。。。

  小林很快的找到了小鋒,可他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小康。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小林對小鋒說:“也別找小康了,估計他已經提前回家了。咱們也趕緊回去吧,要不然家裡會著急的。小鋒點了點頭,於是兩個小夥伴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小林和小鋒發現,小康沒有來上學。他們以為小康請假了,可是中午回家時他們卻聽說:小康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回家!他媽媽都哭成了個淚人。街坊鄰里幫著小康媽媽到處尋找小康,也報了警。但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小康信訊全無。小康媽媽瘋了,每天傻傻的坐在門口等待著兒子回家。鄰居們,都嘆息道:“小康這娃兒,興許是叫人販子拐走了吧。小林和小鋒為此擔驚受怕了好久,怕警察來詢問他們關於小康的事情,但時間一長,發現也沒有人追查,他們也就把這件事漸漸地淡忘了。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小林和小鋒都升入了三年級。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在一起玩,當然,他們身邊也有了一些新的同伴。這天傍晚,小林、小鋒和另外幾個小孩子玩起了捉迷藏。趁著當“鬼”的小孩子數數的空當,小林和小鋒一起穿過了草叢,來到了那座廢棄的化工廠前。前陣子玩捉迷藏的時候總是被找到,所以他倆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片“禁地”。

  小林、小鋒 翻過柵欄,徑直進入了化工廠,他們根本沒發現,在自己不遠處的一個角落,有一雙詭異的眼睛在緊緊地盯著他們。走著走著,看到裡面有個屋子開著門。他們倆就走了進去。那個屋子,正是配料池所在的位置。。。小林和小鋒剛走進屋子,就聽見身後的那扇拉門“刺啦”一聲關上了。與此同時從烏黑的配料池中探出了幾顆腐爛的人頭,他們獰笑著,用惡毒的眼神望著小林和小鋒。

  小林和小鋒嚇得渾身發抖,他們倆想拉開門逃跑,卻發現身後站著一個小男孩,天啊,他正是失蹤了半年的小康。但是他已經沒有絲毫活人的樣子了,他的眼睛只剩下了眼白,半邊臉腐爛著,蛆蟲不時的在爛肉裡鑽進鑽出,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味。

  小康咯咯地笑了,他望著早已嚇得面色蒼白的小林和小鋒,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來...吧,陪我...玩...捉迷藏吧!但是,這次換我來....抓你們!說著他伸出了蒼白的小手,惡狠狠地撲向了小林和小鋒。。。。

  小林和小鋒失蹤了,又過了一段時間,一群孩子在空地上玩著捉迷藏,有個孩子不知不覺跑到了廢棄的化工廠裡,他心想:“藏到這裡絕對不會被找到的。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上方的破舊的窗戶裡,有三張腐爛的小面孔正凝視著他。。。。。

  乖孩子,你還敢玩捉迷藏嗎?

  :高考絕密檔案

  刺耳的警笛在叫囂著追逐我,我一直向前不停地跑。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昨晚,我還在安慰高考落榜的男朋友,與他相約去麗江散心。可今天一大早。我家門前卻站了一排筆挺的警察。

  你是陳寶美?為首的警察問,我點了點頭。他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褐色短髮的女生,繼續問:你認識她嗎?我搖了搖頭。他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樣熟悉的東西:為什麼我們會在她的屍體旁邊發現你的學生證?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學生證會出現在那具女屍旁邊,不知道為什麼警察要用那種打量殺人犯的眼神盯著我。當我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推開對面的警察逃了出去。我不知道

  自己應該跑去哪兒,坐車逃到外地去?當我氣喘吁吁地跑到車站時,卻發現自己沒帶錢。我掏出手機看見上面好多未接來電,都是媽媽打來的。她一定很擔心我,或許更多的是憤怒吧,氣我為她抹了黑。

  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爸爸在媽媽懷我時就意外身亡了。媽媽是x大教授,她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從小就對我要求嚴格,立志把我培養成像她一樣傑出的人才。我從不敢忤逆媽媽,花費比別人多幾倍的工夫去努力,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

  在媽媽的教導下,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以x大為目標,每天不停地學習,從不跟班上的女生們聊天八卦,唯一關係好點的朋友只有同桌袁砂佳。

  直到我喜歡上了李諾。他,高高的個子,精緻的五官,嘴角總是帶著笑意,他的成績一直在年級前三,是全校女生心中的完美情人。當然,吸引我的不僅僅是他的外表。

  他不說輕浮的話,不穿吊兒郎當的破洞牛仔褲,不跟女生開玩笑,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穩和老練,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在圖書館看書,雖然同班,我卻從未跟他有過交談。直到那天,我們在圖書館看中了同一本書,他禮貌地讓給了我。之後我們便順其自然地熟識起來,我不能免俗地跟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樣,開始了暗戀。值得慶幸的是,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

  要不要交往看看?在一次放學路上,李諾低聲問,我紅著臉用力點頭。在他的帶動下,我漸漸開朗起來,結識了更多的朋友。原本枯燥無味的高中生活變得有趣起來。

  昨天高考成績出來後,媽媽打電話幫我查分數,我故作鎮定地盯著電視機,然後聽見媽媽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過了。

  媽媽的語氣很平靜,她一向如此,彷彿對一切都瞭如指掌。但我知道她的內心一定跟我一樣波瀾起伏,今天本該輪到她值班,她特地回家幫我查分數,足以證明她有多重視這件事。查完分數後,她又匆匆冒雨去了崗位。

  我難掩激動之情,打電話給李諾,話筒那邊的李諾並沒有如我期望那般為我高興,而是淡淡地說了句恭喜。我心中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李諾接著說:恐怕你要一個人去x大了,我沒考上。我們曾經約定要一起考進x大。原本只是想要完成媽媽心願才發奮考x大的我,漸漸轉變心意,成了想要跟李諾一起進x大。而最終考上x大的人卻只有我。明明落榜的是李諾,我卻比任何人都難受。

  我們去麗江散散心吧,暫時把高考的事拋到一邊,先平復一下心情好不好?我放柔聲音說。過了很長時間,李諾才回應我:嗯。

  他不開心,這是肯定的。努力了三年,奮鬥了三年,期盼了三年,迎來的卻是這種結果。如果換作是我的話,大概會比他更絕望吧。

  此時此刻,我站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真正體會了絕望的滋味。我不能回電話給媽媽,電視上不都那麼演的嗎?幾個警察圍在家屬身邊,犯人一旦打電話給家屬,他們就根據手機訊號判斷出犯人的地理位置,然後將犯人一舉抓獲。

  我抖著手不停撥打著李諾的電話,卻一直顯示關機,我已經很久沒感受過絕望的滋味了。上一次體會絕望,還是在十歲那年的暑假。忙於工作的媽媽把我一個人鎖在家,我太餓了,試圖自己開煤氣煮飯,結果火焰躥上了房頂。我嚇得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可不管我哭得多大聲都沒有人來救我,偌大的房子裡只有我一個人。此時此刻,也依然只有我一個人。

  二 砂佳

  對我來說,陳寶美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她的成績優異,家境好,儘管她從不打扮自己,那張漂亮臉龐和她身上特有的氣質也還是能輕易虜獲旁人的目光。

  因為我臉上顯眼的紅色胎記,從小一直在班上受人排擠,再加上成績不好,自然就成了大家閒暇時的嘲笑物件。唯獨陳寶美跟別人不一樣。雖然她性子孤傲了些,不愛與人講話,對同桌的我卻始終很親切。在我考了低分趴在桌上流淚時,她會輕拍我的背鼓勵我;在班上的男生嘲笑我臉上的胎記時,她會對那個男生怒目而視,把我護在身後。

  我小心翼翼地享受著這份上天恩賜的友情。從前懼怕上學的我,因為陳寶美的存在,變得渴盼上學,渴盼一直和她在一起。

  直到那天放學路上,當我遠遠地看見她的背影,用力踩著單車試圖追上時,卻發現李諾已經先我一步走到了她身邊。李諾跟陳寶美一樣,是學校數一數二的優等生,因為精緻帥氣的外表,他在女生中有很高的人氣。我看著兩人的背影,他們如此耀眼,如此般配。

  隔天就傳來了陳寶美與李諾交往的訊息。

  戀愛是毒藥,輕而易舉就能改變一個人。陳寶美漸漸變得開朗起來,她開始對每個人微笑,和那些曾經嘲笑過我的人談笑風生,她的友好、親切和溫柔不再只屬於我一個人。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李諾。

  李諾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魅力讓陳寶美淪陷進去呢?我開始跟蹤他。沒等我瞭解到他的魅力何在,就撞見了他與一個外校女生偷偷約會。那個女生有著褐色的短髮,她撒嬌般地挽著李諾的胳膊,兩人親密得仿若情侶。我的寶美卻一無所知,實在太可憐了。

  跟李諾分手好嗎?某天下課鈴敲響後,我對陳寶美說。陳寶美疑惑地望著我。

  你不是要考x大嗎?像你現在這樣沉浸在戀愛中,會耽誤學業的!我不忍心把實情告訴她。

  你覺得我會因為戀愛而耽誤學業嗎?陳寶美的表情變得很不滿,在你眼裡,我就那麼弱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要解釋,可陳寶美已經扭過頭不再理我。我知道,我已經失去她了。或許不久的將來,她就會像其他人一樣,對著我臉上的胎記指手畫腳,肆無忌憚地嘲笑我。既然如此,那就讓她繼續充當可憐的受騙者好了。

  當她與李諾手牽著手,自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時,卻不知道李諾那雙手已經牽過了另外一個女孩。當她與李諾的感情日漸深厚時,再讓她發現李諾的真面目,一定會比死更絕望。我的心裡充滿了暢快淋漓的感覺。

  當她披散著凌亂的長髮、一臉絕望地站在我家門口時,我並沒有太驚訝。一定是被李諾甩了,或是發現了李諾和那個外校女生的私情。為什麼有的人總是被人渣狠狠傷害後才能意識到其他人的好呢?

  沒等我開口,她就猛地撲上來抱住我,大滴的眼淚從眼眶流下來。看來在她絕望時,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我,她拼死抓住的救命稻草是我,只要她離開李諾就好。我嘆了口氣,剛想安慰時,卻聽見她顫聲說:幫我聯絡李諾。我愣在原地。

  在陳寶美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我才知道,她的絕望根本不是因為得知了李諾的背叛,但其實也差不多。因為死者正是李諾的地下情人,那個有著褐色短髮的外校女生。而陳寶美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

  她抓住我的衣袖:求求你了,幫我聯絡他,我打他電話總是關機,路上全是警察,我不敢跑去找他。我一個人在火車站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想起來你就住附近,就連忙趕來找你了。

  原來是因為我家離火車站最近,不得已才來找我的。我倒退幾步,脣角勾起冷笑:滾。陳寶美的眼裡寫滿震驚。我接著說:我可不想跟殺人犯扯上關係。

  陳寶美連連搖頭:我真的沒有殺人,我也不知道學生證什麼時候丟的,我根本不認識那個死者,為什麼要殺她呢?砂佳,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相信我好不好?

  不認識?我抬高音量,那好,我來幫你介紹,死者名叫孫小津,17歲,鄰校高二***3***班的學生,她有個很帥的地下情人,名叫李諾。陳寶美明顯渾身一僵。

  沒錯,就是你的男友李諾,他不僅在我們學校受歡迎,在別的學校照樣受歡迎。你一定是察覺了他們兩人的地下情,惱羞成怒殺了孫小津!我像是被惡魔附身,幸災樂禍地說著惡毒的話。看著她跌跌撞撞地離開的背影,我關上了門。

  三 李諾

  我跟孫小津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在外人眼裡,我們是青梅竹馬。然而我一點都不喜歡她。可我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孫小津。

  她想方設法討我父母歡心,不打招呼就闖進我房間,總是時時刻刻糾纏在我身邊。穿了新裙子總是第一個跑來給我看,考試考砸了就死賴在我家不敢回家見她爸媽。我以為上了不同的高中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與她拉遠關係,結果她居然每天放學都到我們學校門口堵我,我不得已承諾每星期抽時間陪她一天,她才收手。

  每次見面,孫小津都宛如我的女朋友,不是親密地挽著我的胳膊,就是故意往我懷裡鑽。一旦我試圖推開她,她就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為了應付她,原本並不打算在高中談戀愛的我,不得已結交了女友,用行動警告她離我遠點,結果她又哭又鬧,威脅要跟我父母打小報告。我忍無可忍地發了脾氣:你不要這麼任性!

  她可憐巴巴地湊上來:不要生氣嘛,我是開玩笑的,如果你真的喜歡你的女朋友,我會祝福你們。

  當真?我放柔語氣。孫小津點了點頭,隨即又撲上來抱住我的胳膊:當不成你的女朋友,就當妹妹好了,只要能在你身邊,我就滿足了。我自暴自棄地任她糾纏,直到某一天,當孫小津親密地挽著我胳膊撒嬌時,我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盯著我們的袁砂佳,她是寶美的同桌。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我憤怒地推開了孫小津,呵斥道:別再跟著我了!

  幹嗎這麼凶啊?孫小津十分委屈,聲音帶著哭腔。我回頭怒視著她,她被我瞪得身子一縮,可憐兮兮的樣子讓我心一軟。我嘆口氣,對她說:快回家吧。孫小津立即高興地點頭。她就是個白痴。無論我怎麼閃她,罵她,只要我語氣一放柔,她立即就忘掉先前所有的不愉快,再次衝我展露笑臉。如果我不那麼容易心軟的話,或許就能成功甩掉她了吧。

  袁砂佳好像沒有把那天的事告知寶美,寶美神色如常,並沒有質問我關於孫小津的事。我鬆了口氣。

  反倒是孫小津,在幾天後頂著熊貓眼把做了一夜的巧克力蛋糕遞給我,看見那塊並不美觀的蛋糕上,用奶油塗著諾美兩個字,我決定不再對她心軟。

  我不再遵守那個一星期陪她一次的承諾,她又一次堵在我們學校門口,我把她拉到一邊,面無表情地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女朋友誤會。

  我可以跟她解釋,我們只是兄妹。孫小津小心翼翼地說。

  兄妹?我冷笑,你姓孫我姓李,這算哪門子的兄妹?我女朋友說了,她很討厭你,不想再看見我跟你來往,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扯了個謊,然後揚長而去。

  自此以後,她真的再也沒來找過我,我原以為自己就此會輕鬆許多,可當我牽著寶美的手,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孫小津的臉。她現在怎麼樣了?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她會不會想不開?我每天都這麼胡思亂想,直到高考成績出來那天。

  成績一直排年級前三的我,居然考得前所未有地爛。我心情極差,走到窗邊抽菸,卻看見了站在我家窗下的孫小津。她打著傘,不知道站了多久,望著我臥室的方向。

  我心底升起一股無名火,猛地推開門,看見我走出來,孫小津高興地跑向我:李諾哥,我又忘帶鑰匙了,家裡沒人,你可以收留

  啪的一巴掌,我用力打在了她臉上。孫小津捂住通紅的臉頰,呆愣地看著我。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存在,浪費了我多少時間和精力?我大聲衝她吼,現在我落榜了!你滿意了吧?高興了吧?

  對不起孫小津低垂著頭,握著傘的手在微微顫抖。

  滾。儘管內心知道不是她的錯,我還是剋制不住地想衝她發火。

  孫小津臉上溼漉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呆呆地我一會兒,然後轉身消失在雨中。

  微風吹過,雨滴打在我臉上,我猛然清醒,意識到自己做了蠢事,連忙動身想追上去,口袋裡的手機卻震動起來,是寶美打過來的。她興高采烈地告知我她過了x大的錄取分數線,我突然覺得乏力無比,甚至沒聽清寶美接下來說了什麼,草草掛了電話後便上床休息了。我心想,明天再跟孫小津道歉好了。

  第二天,我是被隔壁孫小津媽媽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吵醒的。我穿著睡衣,走出家門,看見一堆警察圍著孫小津的父母,孫小津的媽媽癱在地上絕望地嘶吼:我女兒不會死的!小津她不會死的!

  昨晚就已經死了,今天凌晨清潔工在橋下發現的屍體,只有頭部撞到橋下石頭的傷痕,大雨把所有線索和證據都衝散了,唯一的線索只有屍體旁邊的一張學生證。我聽見警察這麼說。

  那座橋在寶美家附近,那張學生證也是寶美的。雖然雙腿已經癱軟得幾乎站不穩了,但我還是支撐著跟著孫父孫母去了醫院。孫小津安靜地躺在冰冷的屍體房裡,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曾經我多麼希望她能安靜些,不要總在我耳邊吵鬧,可當她真的安靜下來,我又像失聰了般絕望起來。我只想孫小津能睜開眼睛,挽著我的胳膊,衝我陽光燦爛地笑。

  我想起小時候剛搬到新小區,認生的我膽怯地跟在父母身後,孫小津一蹦一跳地朝我走過來,將手上的冰棍遞向我,當時她燦爛的笑臉,給我帶來了莫大的勇氣。她牽著我的手,帶著我滿小區跑,她拉著我陪她堆積木、玩泥巴、盪鞦韆,我不小心把她從鞦韆上推了下來,她的手掌和小腿都被蹭破了皮,我緊張不已,她卻仰著笑臉說:沒事,一點都不痛!爸爸媽媽問起來,我就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此時此刻,我呆滯地盯著孫小津青白的臉,她緊閉著雙眼,額頭上有一大塊血跡。

  起來。我說,她沒有反應。

  我不上x大了。我陪你一起重讀高三,然後我們一起考同一所大學,上哪所大學都無所謂,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小津,起來跟我回家好嗎?我跪在地上,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似乎有千萬根針戳進我的心臟,痛得我剋制不住地顫抖。那一整天我彷彿失了魂,恍惚地看著孫父孫母按走小津的屍體,恍惚地接受警察盤問,恍惚地回到家盯著天花板。

  我開啟關了一天一夜的手機,除去無數個陳寶美的未接來電,還有一條來自孫小津的簡訊:對不起,我喜歡你。傳送時間是她死亡的前十分鐘。在她墜下橋,頭部撞上石塊,躺在大雨中奄奄一息時,給我發了最後一條簡訊。我也喜歡你,為什麼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呢?

  雖然已經很晚了,但我還是撥通了陳寶美的電話,我們相約在我家附近的公園見面。她早就等在那裡,一看見我就急切地迎上來,焦急地問:李諾,我打了你一天電話,你怎麼關機了?我沒有吭聲。

  孫小津是誰?陳寶美小心翼翼地問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冷笑。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連連搖頭,伸手抓住我的衣袖,今天突然有一群警察出現在我家門口,要帶我去警局問話,可我根本不認識孫小津啊!她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用力甩開她:少裝了!殺人犯!陳寶美愣在原地,好半天才顫聲說:為什麼連你也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我握緊拳頭,如果小津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逃?大大方方接受盤問不就行了嗎?你在心虛什麼?

  我沒有不在場證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我的學生證莫明其妙出現在屍體旁邊,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如果我不逃的話,一定會被定罪的!陳寶美語無倫次地辯解。我用憐憫的語氣說:你現在已經被定罪了。

  不遠處傳來呼嘯的警笛聲。陳寶美倒退兩步,震驚地看著我:你報警了?

  如果你不殺害小津,或許我還會繼續跟你在一起,繼續扮演你溫柔美好的男朋友。可惜你親手打破了這一切。我面無表情地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跟你交往。從前我或許對你還有些好感,不過現在,所有的好感都已經變成了厭惡。仇恨讓我化身成了口無遮攔的惡魔。即使面前的陳寶美露出何等無辜的表情,對我而言也是虛假的偽裝。

  陳寶美流著眼淚,張開口試圖說些什麼,可沒等她發出聲音,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拉住她的胳膊狂奔起來。警車在不遠處停下,幾個警察朝我們這邊匆匆走過來。而陳寶美已經被人拉著跑遠了。

  是杜然,班上的吊車尾差生。曾經為了瑣事跟陳寶美起過沖突。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會救她?

  四 杜然

  高中畢業後,我便開始找工作。反正憑我的成績也考不上什麼好大學,倒不如直接打工賺錢來得實在。

  那天像往常一樣,我悠哉地叼著煙四處轉悠找活幹,走到火車站附近時,看見有家店貼了招聘啟事,正打算進去問問,忽然看見了站在人群中的陳寶美。我狠狠吸了口煙,然後將菸頭丟在地上踩滅,別過頭繼續往前走。反正像她那樣的優等生出現在這裡,也只會是為了慶祝高考順利去旅遊而已。

  誰知下一秒她就撲進了我懷裡,我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她這是發什麼神經?陳寶美伸手拽住我的衣袖,顫聲說:救我。

  我詫異地瞪著她,然後看見她身後有幾個警察摸樣的人走過來,她哀求道:求你了,抱住我。我感受到她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彷彿受了天大的驚嚇,我遲疑地伸手抱住她。幾個警察離開後,陳寶美頓時癱倒在地。

  喂,到底怎麼了?我伸手想要拉起她。她猛地甩開我的手,踉踉蹌蹌地爬起來,逃離了人來人往的車站。我下意識跟在了她身後。雖然我跟陳寶美是一個班的,但我們並不熟悉。

  除了那次,我因為好奇詢問袁砂佳臉上的紅色斑痕是不是燒傷導致時,遭到了陳寶美的怒目而視。當時她用力推了我一下,把袁砂佳護在身後,責備地瞪著我,在她嚇人的瞪視下我灰溜溜地閃人了。後來我才得知袁砂佳臉上的是胎記。雖然對袁砂佳心懷愧疚,我卻因此跟陳寶美結了樑子。每次無意間與她目光相撞,她總會狠狠瞪我一眼。

  正因為如此,我才對陳寶美剛剛的做法百般不解。好奇心促使我悄悄跟在了她身後,我看見她跑向了火車站附近的小區,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開門的是袁砂佳。

  我聽見陳寶美用顫抖的聲音跟袁砂佳訴說了整件事,她看上去非常迫切,渴望袁砂佳相信自己,我躲在角落,心想她們倆關係那麼好,袁砂佳一定會收留她的。然而袁砂佳卻冷漠地說:我可不想跟殺人犯扯上關係。那個曾被她英勇護在身後的所謂朋友,甚至沒讓她踏進自家門一步,不但面無表情地讓她滾,還幸災樂禍地揭露出她早就被心愛的人背叛的事實。

  我看見陳寶美跌跌撞撞地轉身離開了。她會去哪兒?又能去哪兒?當時的我腦子好像短路了,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大踏步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陳寶美驚恐地用力掙扎,發現是我後身形一頓,似乎鬆了口氣,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

  別哭了。我低聲說。

  我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回家,所以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住,我把陳寶美帶回了我家。我摸著後腦勺說:警察肯定不會查到我家來的,所以你暫時先住吧。陳寶美小聲說:謝謝。

  我拿著遙控器開啟電視,試圖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結果一開啟就看到地方臺在播放那件案子,螢幕上顯示著死者的照片,照片上的褐色短髮女生燦爛地笑著。我迅速關掉了電視,陳寶美別過頭,偷偷用衣袖擦眼淚。真相總會被查出來的。我遞過一包紙巾,警方再不濟,也不至於誣陷好人。

  陳寶美遲疑地接過紙巾:你相信我?

  開什麼玩笑,我嗤笑一聲,像你這種弱不禁風的女生怎麼可能會是殺人凶手!

  陳寶美低下頭,彷彿又要哭了,我連忙起身往廚房走: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做點東西給你吃?

  你會做飯?陳寶美問。

  標準家庭煮夫一枚!想吃什麼?我抄著鍋鏟。不用話音未落,陳寶美的肚子便咕咕叫了起來,她窘著臉,接著說,青菜面就好,我幫你洗菜。狹小的廚房擠進兩個人,陳寶美熟練地將青菜放在水龍頭底下衝洗。

  吃麵的時候,她突然說:我相信李諾。我頓了頓。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相信他。他一定會給我合理的解釋,他跟孫小津絕對不是那種關係。她眼神堅定。

  你就沒想過懷疑他嗎?我喝了口湯,味道有點成,好像也沒有那麼好吃,如果是他殺了孫小津,然後嫁禍給你呢?

  不會的!陳寶美立即反駁,喜歡一個人,首先要做的就是信任他,不是嗎?我聳聳肩:沒喜歡過,不知道。

  等你什麼時候喜歡上一個人,就會知道了。說罷她很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順手把我堆積了一個多星期的鍋碗瓢盆都給刷了,我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愣住了。有人陪著一起做飯,吃完飯有人幫忙刷碗,這種家的感覺,我有多久沒體會過了。我好像從來都是一個人,即使過年時父母回來,也只是短暫的團聚,很快又會變成一個人。

  洗潔精沒了。陳寶美搖了搖空瓶子,回頭衝我說。我回過神:哦,我現在去買。

  碗都刷完了,改天再買也可以!她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我。

  反正樓下就有超市說著,我開啟門,陳寶美卻衝過來緊緊抓住我的衣袖,說: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會害怕。

  我下意識伸手抱住她,她沒有反抗,任由我抱著,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慌慌張張地鬆開手,說: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給你睡。她跟在我身後:我跟你一起收拾。

  客房很亂,堆滿了雜物。我頭大地呆站在門口,陳寶美卻已經走進去開始收拾了。

  真看不出來,你挺會收拾房間的。看著她把原先亂七八糟的桌子整理得井井有條,我訝異道。

  這就是男孩子與女孩子的區別!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很快把客房收拾得可以睡人了。忽然她口袋裡的手機鈴響起來,陳寶美的瞳孔散發出光亮:我設定了只有李諾可以打進來!他打給我了!她急忙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李諾!我今天找了你一天什麼?在公園見?可是都這麼晚了好,我會去的嗯簡單幾句話就掛了,陳寶美卻依然盯著發出嘟嘟聲的手機發呆。

  我站起身,衝她伸出手:走吧。她疑惑地看著我。

  不是跟他約好了在公園見嗎?我陪你去。我聳聳肩。她頓了頓,然後伸手緊緊握住我的手。

  謝謝。我聽見她低聲說。

  夏天的夜晚總是很涼快,尤其是剛經過大雨的洗禮,陳寶美低頭走在我身後。

  等會兒跟李諾見面後,兩人化解了誤會,你就會跟他回家了吧。我笑著說,畢竟你們倆是情侶關係,更方便一些嘛。

  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沒多久,遠遠看見李諾走過來,我起身說:那,我先回去了。

  啊?陳寶美仰臉看著我。

  讓男朋友看見你跟別的男生在一起不好。我摸摸後腦勺,總之,不要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正準備離開,陳寶美站起來追上我,拉住我的衣袖說:杜然,今天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說不定早就崩潰了。

  大家都是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我悶聲說。她鬆開抓住我衣袖的手,轉身走向李諾。

  我往與她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會兒,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警笛聲,猛地掉轉頭奔向陳寶美。我看見陳寶美眼角的淚正大滴往下落,她無助地伸手拽住李諾的胳膊,卻被用力甩開。我想都沒想就衝上去拉著她狂奔起來,幸虧警察沒有追上來,氣喘吁吁地跑回家,我緊緊關上門。

  我想睡一會兒。陳寶美踉踉蹌蹌地往客房走,還沒走到門口,她就直直倒了下去。在她倒地的前一秒,我撲上去接住了她的身體,我緊緊抱住她,怎麼也不想鬆手。

  五 寶美

  當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晌午。我起身走出客房,看見杜然正在廚房忙碌,他回過頭衝我笑:醒了?桌上有剛衝的牛奶,把它喝了吧。

  我曾以為他只是個愛欺負女生、成績很差的小混混,一直以來都敵視他。而在我陷入困境時,他非但沒有幸災樂禍地落井下石,反而任勞任怨地幫助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奇妙,朝夕相處的好友和男友一夜之間就站在了你的對立面,而那個你認為是敵對者的人卻始終默默守候在身邊。

  我一直待在你家,會對你造成困擾吧。我盯著杜然的背影,如果警方真的定了我的罪,你說不定會被判窩藏罪。

  會被定罪的只有真正的犯人,而你絕不是犯人。他直視著我的眼睛。到底為什麼,這麼相信我呢?我輕聲問。杜然沒有同答,而是沉默地伸手把我擁在懷裡,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讓我不忍推開。除了李諾,這是我跟第二個異性有如此頻繁的肢體接觸。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反感。一股煳味傳進鼻間,杜然大吼一聲竄回了廚房。

  可惡,豬肉煳掉了!他掀開鍋蓋哀號道。我忍不住低笑起來,如果能一直這樣跟杜然在一起就好了。那時我的心底居然奇異地滋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前一天剛被男友拋棄,今天就渴望與其他男生共度一生,我對這樣的自己厭惡不已。只是暫時的精神寄託而已,我對自己說,這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但是就這樣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我們要想辦法揪出真凶。忍痛倒掉一鍋煳掉的豬肉後,杜然說。

  怎麼找?我問。

  比如詢問孫小津的同學,她最近都跟哪些人接觸過,還有事發當天的目擊者之類的。

  那些警方應該都做過了吧?

  現在的警察還值得信任嗎?

  你昨天還說警方再不濟也不會誣陷一個好人!

  那是安慰你的。

  我頹然地嘆氣。杜然拍拍我的腦袋,咧嘴衝我笑:沒事!有我在呢。杜然的笑容彷彿有魔力,就算置身險境,我也可以在他的笑容下放寬心。於是,我穿著杜然的校服外套,戴著墨鏡,像賊一樣躲在角落等候與孫小津的同學搭話的杜然。杜然看上去很健談,三言兩語就逗得那個女生咯咯笑,兩人聊得不亦樂乎。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時,臉頰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我回過神,看見杜然正拿著兩罐冰水貼在我臉上。大熱天的穿長袖很熱吧?杜然把一罐冰水塞到我手上。

  問到什麼了嗎?我說。

  沒有。杜然灌了口冰水。我低下頭。那個女生只告訴我一件事,杜然接著說,‘孫小津非常喜歡李諾。我愣了愣。

  他們兩人既然兩情相悅,為什麼要跟我交往呢杜然彷彿察覺了我情緒的波動,掌心覆在我的手背,沒有吭聲。我反手握緊他,將腦袋靠向他的肩膀。有他在身邊的話,我會莫明覺得心安。孫小津為什麼會在出事那天出現在我家附近呢?是有人故意把她約到那邊,動手殺害她之後再嫁禍給我的嗎?這個人一定恨透了我,會是誰呢?

  李諾昨天一副恨不得親手殺了我替孫小津報仇的模樣,那樣的他,絕不可能是殺害孫小津的凶手。

  我忽然想起砂佳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曾經總是衝我溫柔微笑的柔弱同桌,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討厭我了呢?難道是因為上次她勸我跟李諾分手而鬧的冷戰嗎?我以為我們跟普通女高中生一樣,偶爾吵架偶爾冷戰,卻總是沒隔幾天就會和好如初親似姐妹。她真的當我是朋友嗎?陷害我的那個人,會是砂佳嗎?當我回過神,杜然已經牽著我的手走在回他家的路上了。

  等事情解決後,你應該去旅遊散散心。杜然說。就在前天,我還跟李諾在電話裡商量去麗江散心,短短一天的時間彷彿一個世紀。

  我們一起去麗江。我望著杜然。杜然愣了幾秒,臉頰染上紅暈,支吾道:哦。路過超市時,他說:要買洗潔精,等我一下。

  他鬆開手跑進了超市。我等候在超市門口,幾個小孩瘋鬧著經過我身邊,把我臉上的墨鏡撞得掉了下來,我連忙彎腰撿起來想要重新戴上,一雙腳忽然停在我面前。

  你是陳寶美同學?

  我抬起頭,看見學校門衛室的保安大叔正站在我面前。

  你認錯人了。我抬手遮住臉轉身想要逃走,保安大叔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停下了腳步:那個男同學有沒有把學生證還給你?

  什麼男同學?我遲疑地問。

  就是剛剛跟你走在一起的男孩啊,你們離校那天,我在大門口拾到了你的學生證,那個男孩正好經過,我問他認不認識你, 他回答是你同學,於是我把學生證交給了他,託他還給你。我僵在原地。

  我還真是沒交錯人,你倆關係挺好的嘛。那我先走了!保安大叔看上去並不知道我跟殺人案扯上了關聯,憨厚地笑著離開了,我頓時如墜冰窖。我看見拎著購物袋的杜然走出超市衝我笑:我還買了菜,回家做大餐給你吃!他拉起我的胳膊,帶著我往他家的方向走。我想推開他轉身逃跑,卻使不上力氣。當我的嘴角嚐到成味時,才發現眼淚已經流了一臉。

  杜然詫異地停下腳步,盯著我滿臉的淚水:怎麼了,寶美?

  我顫聲問:在所有人都懷疑我、質問我時,為什麼只有你選擇相信我呢?我第一次這麼問他時,他沒有回答,這一次,他仍然選擇了沉默。

  我來替你回答吧,我自嘲地笑起來,因為真正的犯人就是你。撿到學生證的是你,殺孫小津的是你,將殺人案陷害給我的也是你。

  杜然的瞳孔瞬間放大,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祕密被戳穿後的憤怒或者氣急敗壞,而是悲傷。他憑什麼悲傷?我脫下身上的校服,扔到他身上,轉身離開。

  我只想回家,回到那個有著親人的屬於我自己的家,回到我的臥室,躺在我自己的床上,安安靜靜地睡上一覺。明明只離開了短短一天,我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當我推開家門,看見媽媽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晚飯,她抬頭看見我,眼神一滯。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她,等待她站起來抱住我,可她卻只是冷冷地坐在那,裡看著我。我慢慢停下腳步。

  你不該逃跑的。媽媽漠然地說,逃跑是沒腦子的人才會做的事。我一愣。媽媽繼續瞪視著我:昨天一天你去哪兒了,沒有把那晚的事到處跟別人說吧?

  媽,我沒有殺人。我顫聲說。

  不管你是不是凶手,現在路人皆知你成了謀殺案的嫌疑犯,託你的福,我們家淪為了所有人的笑柄。我真應該感謝你啊,陳寶美。帶刺的話爭相鑽進我耳朵裡。

  面前那個女人擁有一張與媽媽相似的臉,但她完全不是我的媽媽。那張充滿嘲諷和漠然的臉,在我瞳孔中慢慢放大,彷彿變成了擁有血盆大口的怪物,叫囂著要把我生吞入腹。

  我渾渾噩噩地逃回了房間,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直到我收到杜然的簡訊:寶美,一直以來騙了你,對不起。保安大叔的確把你的學生證交給了我,我當天就把學生證送到了你家。那天你不在,是你媽媽接待的我,我親手把學生證遞給了你媽媽。事發後,我很納悶,因為你看上去對丟失的學生證一無所知。因為害怕破壞你們母女關係,我就沒把學生證的事告訴你。我原本打算弄清真相再跟你說的,你卻先一步離開了。寶美,你現在應該到家了吧?一定要多注意你媽媽。

  一股涼意從腳底開始蔓延。一個曾經視如仇敵的男生,一個血濃於水的親人。我該相信誰?

  六 杜然

  參加寶美的葬禮時,我看見了袁砂佳。她站在空曠的靈堂,看著陳寶美的黑白遺照發呆。

  身邊有人在竊竊私語。果然是畏罪自殺吧?你小點聲!

  我走到袁砂佳身旁,聽見她低聲說:我相信她。我趕她走,是因為她一門心思只想著李諾,我太嫉妒了。我沒有吭聲。她死死捂住臉:如果那天寶美敲開我家門時,我沒有趕她走,而是把她留下來,仔細詢問她前因後果,是不是事情就不會演變成現在這種局面呢?

  如果袁砂佳在那天沒有趕寶美走,那我跟寶美就不會有後面那些相遇了吧?寶美也不會在那晚撥通我的電話,輕聲跟我說:喜歡一個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當時我並不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困惑地說:這句話你曾跟我說過。

  我剛剛查了自己的高考分數,發現我並沒有考上x大。媽媽騙了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放棄了我這個沒用的女兒,她準備丟棄我了。像我這樣沒用的女兒,丟進監獄也無所謂吧。

  十歲那年暑假,我不小心點燃了廚房後,招來了警察和消防隊,媽媽回到家後,怒不可遏地給了我一巴掌。媽媽大聲罵我,嫌我給她添亂丟臉。我當時捂住臉,在心裡想,媽媽打我罵我都是為我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錯的是我。

  混蛋,錯的根本不是你!我立即抓了件外套跑出家門,你待在臥室別出去,我現在就去找你。

  杜然,她輕聲叫我,聲音始終很溫柔,或許你之所以相信我、任勞任怨地陪著我,只是出於同情而已。並不是僅僅出於同情!我在心裡吶喊著。

  我不知道短短一天的時間是否能讓人忘記交往已久的男友轉而愛上其他人,但我非常確定,此時此刻的我,喜歡的人只有你。我愣住。我喜歡你,我相信你。話筒裡傳來寶美溫柔的低語。

  當我回過神想要回應她時,她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我焦急地把電話撥過去,卻一直無人接聽。

  之前送寶美學生證時我就已經打聽過她家的地址,我很快就來到了她家,拼命地擂門。開門的是陳母,對於我的出現,她顯然嚇了一跳。

  大半夜你來我家做什麼?她戒備地盯著我,她是記得我的。

  寶美在哪兒?我問。

  你叫她寶美?你跟她很熟?她顯然對我這麼親熱地稱呼她女兒很不滿。我推開她直奔臥室,一間一間尋找,卻始終不見寶美的蹤影。陳母詫異地說:臨睡前還在的,去哪兒了?我猛地掉轉頭,奔向了那座橋。儘管我心中百般吶喊著不會的,還是在橋下看見了寶美的屍體。我終究還是來遲了。

  因為相信我,所以她無法接受殘忍的真相。無法接受親生母親就是陷害自己的真凶。所以選擇在相同的地點,跳下了橋,緊跟在我身後的陳母呆站在寶美的屍體旁。

  葬禮上,陳母穿戴整齊地接受親戚的慰問,看上去並沒有多麼憔悴。她當然不會憔悴。她終於如願以償地擺脫了那個對她而言已經失去作用的女兒,應該高興才對。

  我沒有在葬禮上看見李諾,想必他也不可能出現吧。

  寶美會原諒你的。我對身旁的袁砂佳說。然後我望了一眼牆上寶美的黑白遺照,她正彎起嘴角對我溫柔地笑,我將手插進兜裡,握緊藏在裡面的匕首,慢慢走向不遠處的陳母。

  七 陳母

  我懷孕期間,丈夫出軌跟小三遠走高飛後,我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我獨自把寶美撫養長大,告訴寶美她的父親已經死了,從小就對她嚴格要求,立志把她培養成一個獨立自強的孩子。

  慶幸的是寶美很聽話,從不忤逆我的意思,每天按時上學放學,認真完成作業,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她不像其他同齡孩子一樣任性叛逆,讓我省了不少心。只要她如我所願考上x大,我就可以放下身上的重擔,稍微寬心一點了。

  x大不僅是市裡最優秀的大學,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從x大畢業的學生前途都是光明的,x大不僅是一所大學,也象徵著榮耀。再加上我在x大就職,如果寶美進了x大,我也可以順便照料她。我原以為憑寶美的成績進x大根本不成問題。然而當我打電話查分數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僅差兩分。雖然只是兩分,卻足以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以寶美的成績,不應該是這樣的,她理應超過分數線一大截。一定是哪裡出錯了,我心想。當時寶美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後背僵直看上去很緊張,我知道她在等待結果。

  過了。我說。寶美頓時鬆了口氣,整個身體都鬆懈下來。

  不管哪裡出錯了,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寶美弄進x大,作為x大教授的我還是有點人脈的,這沒什麼大不了,關鍵是旁人的眼光,我必須要讓他們深信,寶美是憑自己的實力考上的,而不是藉助我的力量。人言可畏。我決不能讓寶美生活在人們的非議中。想讓別人相信,首先寶美自己得相信。

  我支撐著出了家門,準備回x大值班。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我麻木地打著傘走在大雨中,滿腦子都是寶美的分數和x大。走到橋上時,一個與寶美年齡相仿的女孩忽然攔住我的去路,輕聲地問我認不認識寶美。

  我點了點頭,問她找寶美有什麼事。女孩猶豫了一下,說她叫孫小津,是寶美的朋友。

  我希望寶美能去安慰一個人,那個人沒有考好,寶美去安慰他的話,他會開心很多的

  我定定地看著她:那個人是誰?男的女的?

  孫小津一愣,隨即打著哈哈:是陳寶美的同班同學

  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非得寶美去安慰不可?那誰來安慰我?誰來安慰寶美?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是不是寶美的男朋友?

  孫小津臉上的表情證實了我心中的想法,那一瞬間,我的五臟六腑像是被狠狠蹂躪了一番,我猛地衝上去揪住孫小津的衣領:是誰?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他跟寶美髮展到什麼地步了?怪不得分數一落千丈,我終於明白哪裡出錯了。原來是交了男朋友。把時間浪費在了男朋友身上。男人是不可靠的,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呢,寶美?

  阿姨,你冷靜一點孫小津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心中的怒火讓我失去了理智,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猛地推開她。我只是希望她離我遠一點,希望那個所謂的男朋友離寶美遠一點。當她失去重心地跌下橋時,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孫小津下意識將手伸向我,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我試圖拉住她,結果非但沒拉住,還連帶著自己包裡的東西也跟著掉了下去。雨越下越大,路燈也壞了,我趴在欄杆上往橋下看,卻只有一片漆黑。橋並不高,而且河水早就乾涸,在大雨的沖洗下泥土鬆軟了不少,所以她應該不會有事的。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路人看見剛剛那一幕後,便匆匆離開了。

  這一切只是意外。我不是有意想推她下橋的,我怎麼會知道她的腦袋正好撞上了一塊石頭呢?我怎麼會知道那個從自己包裡掉落的東西,正好是寶美的學生證呢?我怎麼會知道自己會親手害了女兒呢?

  在我眼裡獨立自強的寶美,其實骨子裡還是個脆弱膽小的孩子,她甚至不敢應付前來盤問的警察,而是選擇了逃跑。剩下我一個人打起精神去面對一切。我決不能去坐牢,沒有了我的照顧,寶美一個人該怎麼辦。寶美更不可以坐牢,她沒道理為我犯下的錯負責任。我們誰都不會去坐牢。

  我必須讓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個意外,是孫小津自己不小心失足墜橋的,或者是孫小津自己拿著寶美的學生證跳橋自殺的,她喜歡寶美的男朋友,出於嫉妒賭上自己的生命來陷害寶美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我很快找到了可以幫我偽造不在場證明的同事。那晚跟我一起值班的同事是我以前的學生,能進x大工作也是我幫的忙,這點小事對她來說不成問題。

  我女兒絕不可能做那種事,之所以要你幫忙是為了早點解決那些警察,他們沒完沒了的盤問會嚇壞我女兒的。我偽裝出和善的笑臉,所以拜託你幫我作個證,告訴警察事發那天晚上寶美陪我們一起在x大值班好嗎?她很配合,完全信任我這個人生導師。

  還有那個學生證,只要寶美反覆強調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丟的就好,她並不知道那個男生早就把學生證送到了我們家。沒有人撿到它,更沒有人把它送到我們家,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或許警方會順藤摸瓜查出那個撿到學生證並送到我們家來的男生,但誰又會相信一個吊車尾差生編造的胡話呢?他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不定還會被當作嫌疑犯抓起來。

  寶美不知在哪兒躲了兩天,風塵僕僕地回來了,看見她的一瞬間,我好想衝上去緊緊抱住她大哭一場,告訴她不用擔驚受怕,一切問題都被媽媽解決了。然而轉念想起死去的孫小津,我心底的怒火又很快燃燒起來,我呵斥了她幾句。我原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安靜地接受我的訓斥,到了第二天,繼續做我的好女兒。

  然而看見寶美屍體的那一瞬,我突然明白,這個世界是存在因果報應的。一模一樣的地點,一模一樣的姿勢。我無知無覺地看著急救車拖走寶美尚有餘溫的屍體,無知無覺地聽見急診室的醫生對著無聲無息的寶美宣判死亡,無知無覺地操辦著寶美的葬禮,無知無覺地接受親朋好友的慰問。直到那個名叫杜然的男生將鋒利的刀尖捅進我胸口,我才恍惚回過神,耳邊晌起他人的尖叫聲和報警聲。

  有一瞬間我彷彿回到了寶美十歲那年,我因為工作把她一個人鎖在家裡,鄰居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家裡著火了,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家,看見小小的寶美站在那裡無助地哭泣,這一次,我沒有因為後怕而怒不可遏地狠狠甩她一巴掌,而是把她緊緊擁在懷裡,柔聲說:不要怕,有媽媽在。

  幻象漸漸消失,一切迴歸現實。我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頭頂是寶美的黑白遺照。不遠處,刺耳的警笛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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